活動花絮
和島民一起找回澳口精神:FLOW島西澳祭
在依海而生的漁業時代,南竿西半部因與閩東口岸相近,貿易往來密切,而芙蓉澳作為南竿四維村的臨海聚落,曾因民國初年海上梟雄林義和於此大興土木而成為海上中繼站。爾後戰地政務設置,政府於民國七零年代設立水產試驗所,積極開發培苗養殖及海洋調查,奠定豐富的漁業文化,然而隨著漁獲的黃金年代過去,大量人口快速流失,不僅四維村是南竿境內人口最少的行政村,許多自然聚落也幾近廢村。
吃大餐、住大房的物質生活,在池大哥心中遠遠比不上賺錢所帶來的安心更加踏實,也許俗氣的愛著曾帶來遺憾的傷口,反倒是對貧富社會的一種浪漫執著。
吃大餐、住大房的物質生活,在池大哥心中遠遠比不上賺錢所帶來的安心更加踏實,也許俗氣的愛著曾帶來遺憾的傷口,反倒是對貧富社會的一種浪漫執著。
天剛亮的清晨四點,南竿芙蓉澳已悄悄甦醒,引擎發動的船聲,起伏在浪花之間。位於南竿最西邊的小澳口——芙蓉澳,是馬祖養殖淡菜最大宗的海域,每年5-11月可見到養殖業者穿梭在淡菜田之中,「早!」一袋袋淡菜上岸,池瑞銀大哥賣力揮動手中的刀,敲除附著在淡菜表面的藤壺,準備包裝出貨。
在芙蓉澳養殖淡菜、牡蠣的池瑞銀大哥於民國五十四年出生,今年五十八歲。小時候住在福澳,家裡有漁船捕蝦皮,父親搖櫓還兼做連江縣搬運站會計,賺了很多錢,「那時候把魚當飯吃呢!」然而無憂無慮的童年並沒有持續太久,十歲那年祖父、祖母相繼過世,隔年父親也離開人間,龐大的喪葬費壓垮一整個家,也提早結束了單純的美好日子。
父親過世後,池大哥的媽媽在家種田、幫阿兵哥洗衣服、燙軍服貼補家用。排行老二的池大哥,上有姊姊,下有一個妹妹、三個弟弟,身為家裡最大的兒子,經濟重擔自然落在他身上,小學六年級畢業的暑假,池大哥就到青潭澳的撞球館打工,負責收球、送球,「有些阿兵哥放假會偷溜出來打撞球,沒對手就會找我打,打贏不收錢,但打輸就要付撞球費三塊錢。」等到再大一些,有力氣、有體力就到港口搬貨,「以前福澳沒有碼頭,從台灣來的貨要從貨船搬到舢舨,搖櫓搖到沙灘後,再從沙灘搬到岸上。」從國中一直到高中畢業,池大哥的短暫週末都在來回的搬貨、運貨中度過。
高中畢業後池大哥想到台灣唸書,考上了大學卻因付不出學費而被迫放棄。「當你很需要錢、借錢又借不到的時候,就會有那種感覺,覺得有錢就能解決很多問題。」成長的無奈與妥協,認清了「在現代化的資本社會裡,一無所有是比生老病死更可怕的事。」貧困而無望,殘酷而真實,「賺錢」成為改變生活的唯一途徑。
初入職場的池大哥正好趕上福澳新建碼頭工程,成為協助鑿基樁的建築工人,「一天一千,晚上加班再給五百,我從早上八點做到晚上九點,一個月都不休息就能賺四萬五。」當時外頭月薪才一萬元,池大哥憑藉過人的意志與努力,一點一滴討回年少時的不甘。後來碼頭蓋好,池大哥先後去了農會和警察局服務,最後聽聞馬祖日報有招考夜間員工,白天可以做其他工作,便進入了馬祖日報工務部,一待就是三十年。
「吃完晚餐馬上睡覺,半夜起來工作到早上六、七點,吃個早餐接著做白天的工作。」一日兩份工,是很多馬祖人的工作日常,「就是要做兩份啊,這樣才有積蓄。」早年池大哥和朋友合夥開營造廠,白天跟著師傅一起蓋房子,晚上繼續在馬報印刷,做兩年半就因為太過操勞而經常流鼻血,就結束營造廠的工作,「學費要錢,生活要錢,賺得錢都得拿回家。」以命奮鬥的苦日子,是希望逾期的夢想能在弟妹身上得以實現,再卑微、再艱辛,也得逼迫自己堅強起來,不要認輸。
「三十四歲以後賺的錢,才是我自己的。」不做工程後,池大哥轉行教車,從阿兵哥、已婚婦女再教到年輕妹妹,直到現在,池大哥仍是島上唯一的駕訓班教練。存點錢後,池大哥和大部分馬祖人一樣,在台灣、中國買房投資,靠著收租的被動收入,攢下更多選擇權利。退休那年,池大哥在台馬輪上遇到四維村的劉治國老村長,相談甚歡後便買下了芙蓉澳養殖區,做起賣淡菜的生意。
夏天整理養殖區、敲淡菜,冬天捕魚、教車,有時還要代煮淡菜,招呼突然到訪的觀光客,一忙起來連吃飯都顧不上了。儘管池大哥賺了一輩子的錢,腳上仍穿著平價拖鞋、吃著小七的微波便當,身穿活動贈送的螢光T-shirt,「賺錢,就是我的興趣。」吃大餐、住大房的物質生活,在池大哥心中遠遠比不上賺錢所帶來的安心更加踏實,也許俗氣的愛著曾帶來遺憾的傷口,反倒是對貧富社會的一種浪漫執著,父親未能給予的,池大哥靠著義無反顧決心,自己做到了。